从蝴蝶公主到漂泊的吉普赛人,TA认为「小女孩」三字已无法将自己定义|性别梦
身披性别酷儿旗的受访人夏树(图片由本人提供,下同)
文|Levin
(本文根据受访人夏树的经历而写作)
夏树的故事从3岁开始。
大约在2010年至2011年,那时的大块头CRT电视在开机时会消磁,而夏树很喜欢把脸贴在屏幕上,感受那酥酥麻麻的感觉。
偶然间,夏树瞥见了CCTV14的节目《小小智慧树》中的蝴蝶公主。
那华丽的裙子和漂亮的长发深深吸引了夏树,她成为夏树心目中对「美」最初的定义。
因为对蝴蝶公主那美丽身姿的追求,夏树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班上的同学「出柜」了。
那时的夏树距离真正了解「跨性别」等名词还有相当远的时光,或许只是出于本能,夏树和同学聊天时总是提起着:「我不是男性,我是蝴蝶公主。」
可惜这并没有带来好的结局,在小学一年级,夏树因行为怪异,被班上的同学疏远孤立。
那时夏树母亲不仅没有理解、关怀夏树,反而亲口对夏树说:「如果我想做男孩的话,你外公说不定会把我打死!」
夏树对这句话念念不忘,然而当其出柜那一刻向母亲提起时,母亲早就忘了。
因为性别认同不被家人和同学理解,夏树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将成为蝴蝶公主的愿望埋在了心底。
直到初中那几年,夏树了解到了跨性别群体的存在,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不特殊的现象,且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夏树再次选择在校园中出柜。
这一次,有人对夏树冷眼,也有人接纳夏树。
支持夏树的朋友中大多数都是女性主义者,其中一位亲近的朋友,在高中时成为了夏树的闺蜜。
服美役的夏树
夏树是在考场认识闺蜜的。
她在了解夏树的身份之后就特别支持TA,不断激励夏树去成为自己,也鼓励夏树从原生家庭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宝贵的友情让夏树对女性充满了好感。TA开始认为,只要是女性就必然会争取自身权利,成为一个女权主义者,因此便无条件相信了所有女性。
这纯粹的信任给夏树召来了祸端。
夏树的班上有一位惹了大祸的留级生,总是表现出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社会女强人姿态。
夏树误认为她也会是自己的「盟友」,便和她透露了自己内心的秘密,却没想到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成为射向自己胸口的子弹。
夏树的闺蜜注意到了社会姐在校园中散播夏树谣言的情况,并支持夏树贴大字报反击和澄清事实。
闺蜜和夏树一起抗击班上的流言蜚语,而别的女性主义朋友虽然没有勇气陪夏树一起站出来,但还是私下默默支持着夏树。
发现自己交友不慎后,夏树才在同学的口中了解到社会姐的快手号,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姐大竟是如此市侩。
她的视频中,充斥着物化女性、攀附男人等无法被夏树认同的价值观。
谣言愈演愈烈,没办法,夏树只好请班主任出面解决。
最终,社会姐得到了停课一段时间的处罚,也假惺惺地对夏树道歉,夏树则当场表示不可能接受。
社会姐很不服气,可惜她这时候已经威风不起来了。
夏树在曼谷的高楼眺望
夏树17岁左右,也就是高考后的那年,开始愈发对女性刻板印象感到束缚。
幼年时的夏树羡慕蝴蝶公主的美丽和高贵,但如今的TA渐渐意识到,那不过是刻板印象下的一个华而不实的花瓶。
温柔和软弱并非女性的唯一气质,等待被解救的角色更不是女性的唯一宿命。
通过社交媒体和其它渠道,夏树接触到了大量女权内容,也深入了解了酷儿理论,最终在18岁时确认自己为非二元的性别酷儿。
夏树曾经尝试过不同的外在打扮,但这遭到了父母的反对。
他们把夏树的假发和服装藏起来,并质问夏树为什么要穿这些衣服,夏树只好推脱到Cosplay(角色扮演)上。
夏树本想将这一秘密暂时藏在心底,但后来疫情的压抑加重了夏树想要倾述的欲望,其便和母亲出柜了。
母亲一夜无眠。
她对夏树的期望,正如传统的中国父母一般,希望孩子走既定的路线:读书,考好成绩,上大学,结婚成家。
父母开始给夏树灌输一些充满误导的跨性别新闻。
他们告诉夏树,家乡某个地方也有一个这样的老师,而那老师由于在上课时把「性别平等」等观念灌输给孩子,把小孩教坏,被家长们联合杀掉,法院还不会追责。
他们还宣称金星在做完手术后感到后悔不已,内心充满痛苦。
高考之后,父母不再顾及自身言论给夏树的压力,将更多的负面新闻一股脑向夏树丢来,而不顾真实与否。
夏树流浪回上海
2020年11月,夏树注意到了一条新闻:
两度代表学校在亚洲机器人锦标赛和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赛拿下冠军的可橙,被其父母送去了戒网瘾学校。
她出生便拥有XXY染色体,同时也具有子宫、卵巢等器官,而自身精子并无活性。
可橙父母从小将她当作男孩培养,而可橙发现自己同时具有男女器官的情况后,便自己买来激素等药物。
后来,这被重男轻女的家长发现,爆发了一场冲突。
11月初,「可橙」的名字出现在洛谷论坛。她写下120天的心路历程,正式于OI圈(全国信息学奥赛选手自发形成的圈子)「出柜」。
发帖子27天后,可橙「消失」了。
11月29日下午2时许,在一个经常聊天的QQ群里,可橙发出求助信息:
「我被三个自称警察的人从家里带走,手机被没收,在偷偷用手表发消息。」
橙色少女头像跳动26次,最后的线索是「现在在济南」。
夏树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就高度关注。可橙的朋友和志愿者们四处奔走,却仍未有她的消息。
12月5日,2020年NOI决赛举行,这是可橙最后一次参赛机会,但她没有现身。
14日,记者多次致电可橙父母,而电话均显示占线和无人接听。同时,相关地区的派出所都表示拒绝接受采访。
面对志愿者们的不断追问,可橙父母只是发来一张由学校教官拍摄的,可橙身着迷彩作训服在食堂吃饭的照片,称「他过得很好」。
直到近两年后的2022年6月,才有消息传出可橙恢复了自由。
夏树的个人创作
那一年的暑假,夏树离家出走了。
夏树原本的计划是通过离家抗争来争取到父母的让步,但现在,自己父母与可橙父母那近似的态度让夏树感到恐惧。
可橙惨剧的恐怖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少数群体受到的歧视,还在于一位年满十八岁的活人,竟可以因父母的蒙昧偏执而在社会上彻底消失。
惨剧历历在目,夏树不希望那发生在自己身上。
夏树躲到恋人家中,待焦虑缓解后又忐忑不安地自行回家。
直到最后一次回家,夏树在医院被确诊为抑郁症和重度焦虑,其父母才作出让步,态度有所缓和。
鸟儿终于飞出笼子,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夏树虽然心理疾病缠身,但是仍然活在当下,并期盼未来的转机。
未来,夏树希望通过文艺表达出内心的想法,并认为自己是一名四海漂泊的吉普赛人。
夏树从跨性别女性转变为非二元酷儿,也在酷儿女权中实现对自己的解放。
TA从废萌、弱化自身的氛围里走出来,为自己找回血性,以及更多的力量。
夏树希望通过绘画、写作,甚至可能是做偶像,表达出社会固有事物的荒谬和伤痕。
这是其目前唯一想做的事情。
回顾过去,夏树认为自己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这三个字已经不能定义自己了。
TA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帮助大家破除束缚,了解更多元发展的可能,而不是将自己景观化和猎奇化。
夏树希望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故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语言,让更多的人获得力量,让弱势群体能够打破藩篱,扩展边界,寻找更多可能性。
「吉普赛人」(夏树)在地铁口席地而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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